陆川县一名声称治疗艾滋病疗效达100%的“神医”,和一名女艾滋病人签下了一份治疗协议,以6000元/月的高价,“保证”在两个月内将她治愈。然而,两个月后女病人到广西疾病控制中心化验时,却发现自己病情恶化
网上发现“神医”
6月16日上午,记者在陆川县城见到了正在向陆川有关部门讨说法的刘坤。刘坤是1997年在泰国当英语翻译期间,一次酒醉后,与一外国人发生关系后染上艾滋病的。
“一次偶然的遭遇,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却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刘坤那时月工资达8000元人民币,但感染艾滋病后她再也不能出国,不但丢了一份高薪的工作,甚至连家里也呆不下去。她只好在国内各个城市漂泊,甚至在河北的农村躲了3年。“发病前的我长得十分漂亮,但感染上艾滋病后,我很低调,没有传染给任何人。”她说直到2002年发病前,她的追求者并不少,但她都选择了逃避。
2005年2月份,现居海口的刘坤在网络上寻找治疗艾滋病的信息时,在《世界优秀专家人才名典》的名录中,发现了57岁的广西陆川的“神医”陈×松的资料。内容为1995年晋升为中医外科副主任医师的陈×松,采用国内30多种名贵珍稀的动植物,熬煎成具有激活、提高人体免疫功能,杀减病毒的抗艾滋病口服液,治愈感染者及病人53例,疗效达100%,经检测艾滋病毒抗体全部由阳性转阴性。资料上称在53例患者中,男性45例,女性8例,其中感染者30人,病人23人。患者服用陈×松的抗艾滋病口服液后3~4天,食欲一天天增强,感冒逐渐消失,病人所有的临床症状、皮肤病的表现均消失……
“由于这个资料写得言之凿凿,我便和陈医生联系,他再三拍胸脯保证说2个月内能治好我的艾滋病。”从2月到4月,经过数十次联系,刘坤决定到陆川找“神医”治病。刘坤说,此前两年多她虽吃了不少正在研制的抗艾滋病新药,但这些药控制住她的病情一段时间后,又不时出现反复。因此,她越来越对陆川的“神医”充满了期待。
得到病友资助经费
在多次询问都得到陆川“神医”的肯定答复后,刘坤便将此消息告诉一位在北京地坛医院治病时认识的广西病友。广西的这名病友开有公司,拥有上百万元的身家,此时刘坤自己没有钱,她希望得到这名病友的资助。
3月31日晚,刘坤从海口启程,第二天到陆川县城石桥街找陈×松。经过一番游说,她让陈×松同意每月只收她6000元治疗费,两个月总共收1.2万元。随后,刘坤直奔广西某市,找到那位广西病友,把自己见到“神医”的经过告诉对方。刘坤说她愿意以身试试“神医”的治疗,并写下每天治疗的日记和体会,如果有效,两个月后再介绍对方也去治疗。刘坤一番入情入理的游说,最终说服了这位广西病友,对方答应资助她1.2万元去陆川治病。
签订协议咬牙治疗
2005年4月5日,刘坤到广西区疾控中心进行治疗前的化验,以便可对比两个月前后的治疗效果。她甚至抽了一筒自己带着艾滋病病毒的鲜血,保存起来作纪念。
治疗前,她和“神医”签了一份治疗协议。4月8日,“神医”陈×松在治疗协议中保证:两个月内通过治疗使刘坤艾滋病毒抗体(HIV)转阴,若不转阴则退还其所花的一切费用。刘坤告诉记者,另外一个和她一起接受“神医”治疗的广西某地病友,却爽快地同意付给“神医”6万元治疗费,而且头一个月先就付了两万元,此外还送了两条800元/条的名烟、几瓶极品五粮液和一盒顶级的大红袍茶叶给“神医”当“见面礼”,价值达几千元,出手非常大方。“这个病友只要求‘神医’治病,连给自己维权的证据都不愿留,我担心他吃亏,还是帮他收集了一些证据。”
4月6日下午,刘坤开始喝下“神医”煎熬的抗艾滋病中草药口服液。“那个药苦得没法形容,我每次都是拼命强迫自己,才勉强喝下去。”刘坤说,陈×松每天给她一大暧壶的口服液,每次要她喝一大罐头的药量,“每天我要喝4次药,时间是早9时、晚9时,下午3时和凌晨3时。”刘坤喝了“神医”煎熬的这个药后,一天要拉七八次,陈×松说这是“排毒”,搞得后来刘坤有时跑厕所都来不及。更奇特的是,陈×松要求刘坤和那个病友每人每月交500元的生活费,除此之外不得在外面吃任何东西,包括水果。“他家的伙食没多少油水,吃了半个月后,我连上厕所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坤认为这是“神医”省伙食费省得过头了。她在陈×松家吃了半个月后,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虚弱,一吃药就恶心,忍不住要吐。于是,她自己便买了水果等一些东西来加强营养。后来治疗证明没有效果时,“神医”说刘坤乱吃东西是其中一个原因。治疗期间,由于陈×松的女儿患感冒,刘坤也被传染了,她感冒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差,脚趾头又开始溃烂了,浑身出现了一块块的青斑,凭着3年多来治疗艾滋病的经验,刘坤知道自己的病情恶化了。
而另外的那个病友听了“神医”的一番话后,坚持不吃陈×松家伙食以外的任何东西,结果一个月功夫体重减少了5公斤多。刘坤颇有经验地说,这名病人的CD4(免疫细胞)数量仅28个,在治疗艾滋病过程中,病人体重下降过快,并不是一件好事。16日,记者在陈×松家见到这名消瘦得弱不禁风的病人,但记者上前想和他聊几句时,对方故意只顾夹菜吃饭,不愿意开口。一位陈家的邻居告诉记者,经常有各地的艾滋病人不时上门来找陈×松治疗,这些人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治疗效果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病情恶化却称“好转”
6月9日,治疗协议规定的两个月治疗期结束,刘坤急忙上南宁进行化验。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的病情在“神医”治疗后反而进一步恶化了。她指着4月5日和6月9日的两份化验单告诉记者说:“化验单显示艾滋病毒抗体检测结果仍呈阳性,‘神医’根本没治好我的病,而且吃了他的药后,我的各种指标都比治疗前差多了,免疫细胞CD4的数量比治疗前减少了13个,只剩170个。”
备感愤怒的刘坤于是向陈×松讨说法,而陈×松辩解是刘坤乱吃生冷的东西和服用安乃近治疗感冒,所以才导致病情无法治愈。6月19日下午4时,陈×松搬出一本《强国丰碑》专家名录上的关于他的资料介绍,证实他到2004年已治愈58例艾滋病感染者和病人,治愈率达100%。
记者问他有没有已经治愈的病人的资料和治疗的化验单,陈×松解释说他已将这些材料“寄到中央去了”。记者又问他为何不留底,他说是全部弄丢了。“这些艾滋病人都是化名来治疗,所以要留他们的资料也比较难。”陈×松说。记者反问道:“既然你已治好他们,他们便是正常人了,他们还有必要隐姓埋名吗?”陈×松见状,又拿出一本《世界优秀专家人才名录》,指着上面有关他的介绍说,2001年前他治愈了53例艾滋病,2003年和2004年又治愈了5例,疗效都是100%。“这些都是权威的书上写的,不是我自己说。”然而,记者在陈×松提供的信件看到,这些专家介绍的内容基本上都是陈×松自己写好后,按编辑部的要求掏钱刊登的。
陈×松说,刘坤是他今年治疗的第1个病人。记者问道:“这么说,你的第59个病人现在治不好了,对吧?”陈×松答说:“第59个病人病情也好转了,她脸色比治疗前红润,眼睛原来黄黄的,现在也清了,如果继续治,不用一个月,便能治好……”
揭穿“神医”面目
虽然陈×松百般辩解,但在权威机构的化验单前,他的辩解十分苍白无力。和刘坤辩论了三四天后,他见刘坤要报案,便乖乖退回了刘坤所交的1.2万元的治疗费用。“我倒赔了4000元呢。”陈×松对记者说,他总共买了4000元的中草药给刘坤治病。
“这么说,你的收费不是太暴利了吗?”记者这么一问,陈×松不吭声了。然而,刘坤对陈×松只退回1.2万元的治疗费用并不满意。刘坤说,陈×松在治疗协议上保证全部退还她所花的一切费用,此次她到陆川治病,除交了1.2万元治疗费外,还花费了1.5万多元的各种费用。“更要命的是,他还把我的病治坏了,这是多大的一笔损失呀。”在宾馆里,记者看到刘坤痒得无法忍受,双手拼命地抓挠自己的身体。她说,她觉得自己血管里好像有千百万条小毒蛇在咬,奇痒无比……“我现在脚趾头又开始烂了,身体又开始发痒治愈艾滋病,又回到了2002年刚发病时的症状。这个‘神医’把我几年来治疗的效果全破坏了,实在是太坑人了。”说着,平素十分要强的刘坤忍不住痛哭失声。
6月16日下午6时,陆川县城新洲派出所接到刘坤的报案后,派出所已介入调查此事。17日下午,陆川县卫生局医政股刘恩南介绍说,陈×松并没有执业医师资格证,也不是所谓的中医院的医生,他在那些专家名录上刊登的资料,是他自己说的东西,在卫生部门并没有备案。“我认为他只是个土郎中,什么证都没有便非法行医”。刘恩南说,对于陈×松非法行医的行为,卫生部门将到其家没收其用于治疗的中草药,并劝在其家治病的艾滋病人离开陆川。“根据有关法规,卫生部门可以没收其非法行医所得治愈艾滋病,并处以10万元以下的罚款。”刘恩南说。
6月18日,刘坤无奈地告诉记者说,虽然她已向陆川县相关的部门送上投诉材料,但已花费的1.5万能否获得赔偿,她心里越来越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