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AIDS,侥幸心理无济于事,我们只有尽可能多地了解和预防。
讲述者:A 男 市中区人
我是同性恋。
2013年,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子,称他为阿伟吧。他是乐山人,在上海打工。阿伟说自己结过婚,有个女儿,但是他和老婆没有感情,结婚生子是为了完成任务。任务完成了,他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女儿在外地打工。我们在网上交流得很愉快,无话不谈,我很喜欢他。
同性之间的爱情其实和异性恋一样,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接到阿伟的电话,在网上和他聊天。虽然相隔千里,但彼此牵挂,真心相待,憧憬我们的未来。
我认真思考过我们的未来。我的父母过世得早,我也没有子女,我愿意和他一起抚养女儿,照顾他的父母。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在网上相恋了快一年,阿伟说要回乐山。因为女儿的户籍在乐山,需要回原籍上学。我抑制不住的开心,每天掰着指头算日子,盼着和他相聚。终于,他带着女儿回来了。我们没有生活在一起,同性恋毕竟是见不得光的,在这个小地方,我们还得隐藏自己,小心翼翼的生活,况且他还带着女儿。
平日里有空我们会一起逛公园,一起看电影,一起去菜市,没人的时候我们会悄悄牵手,甜的发齁。每周五我都会买很多菜,到他那里提前做好饭菜,给他洗衣服收拾房间,晚上留宿在那里。逢年过节我会给他的女儿和父母发红包,或者给他们买礼物,当然,是以他好朋友的身份。我们不敢在其他人面前暴露真实的自己。
一直以为,阿伟就是我的真命天子。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知道,他骗了我。他不仅没有和老婆离婚,回乐山不到两年,他在外面还交往了其他同性恋人。我很难过,觉得真心终究错付。我找他理论,但他只承认没和老婆离婚这件事情欺骗了我,至于另一个同性恋人,完全没那回事。不管我信还是不信,从那以后,他对我冷淡了许多。
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2015年末艾滋病自述,我们彻底分手后不久,我接到一个号码归属地是上海的电话。“你去做个检查吧!阿伟有艾滋病,已经好几年了。”对方告诉我,他是阿伟在上海的同性恋人,他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个晚上我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我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在阿伟之前我曾交往过几个同性恋人,但大家的安全意识都很强,而且每年都会做检查,一直没有问题。和阿伟在一起后,他拒绝使用安全套,认为影响体验感。我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在他的甜言蜜语中放弃了自己的底线。
第二天一早,我去做了检测。HIV阳性。拿着检验单,我拨通了那个无比熟悉但是久未联系的电话。“你把我害惨了!”我很愤怒,但更多的是心寒。我给了阿伟最真的爱,可他不仅欺骗我,还把我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凭啥子说是我传染给你的!万一是你的问题,你把我传染了呢!”电话那头,一切变得如此陌生。很快,他挂了电话。从此以后,我再也拨不通他的号码。QQ上我给他的留言,他也从不回复,即便显示的是在线状态。
万念俱灰时,我想过***。每到最后一刻,又没有了勇气。懵懂年少时因为自己的性取向问题,我拧巴了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获得答案,最后靠自己走出了泥潭。这一次,我选择放过自己。
定时服药、坚持锻炼、认真工作、努力生活。我依然憧憬爱情,但不再轻易交付真心。在同性交友APP上,我也会遇见聊得来的朋友,但只限于线上的交往。毕竟像我这样的感染者,很难找到人接受。
夜深人静时,我还是会想起阿伟。爱过,也恨过,今生不知是否还能再见。
讲述者:B 女 沙湾区人
2016年夏天,我家老万反复胃溃疡、胃炎发作,被折磨得难受。儿子儿媳平日里上班都很忙,我就陪他去了我们家附近的一家小医院输液治疗。我也搞不清楚啥子情况,没过两天医生就给我们说,老万的血液有问题,建议我们去更高一级医院检查。我以为是高血糖之类的,我们都五六十岁了嘛,老年人了,身体哪能没得一点问题的。
第二天我有事没去得到,老万自己去医院做的检查。回来后他就跟我说,我也要去抽血化验。我说生病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去做啥子检查,我不去。老万说这是医生的意思,但又不讲为什么。我的脾气也犟,不说清楚原因我肯定不得去,哪个没病愿意往医院跑呢。
老万突然就跪下了!痛哭流涕地告诉我他检查出HIV阳性,医生建议伴侣一定也要做筛查。我脑壳里头“轰”的一声响。我没读过好多书,但是对艾滋病还是了解一些的,在我们这辈人观念里,连“艾滋病”这三个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总觉得这个是“脏病”,是那些不检点的人才会得的病,那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啊。
我和老万退休前在同一个工厂上班,因为工种不同,上班时间也不同。老万是个老实人,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打牌,性格比较内向,哪个女娃儿主动和他打招呼他都不敢抬头看的那种。我属于那种大大咧咧,性格外向,啥子玩笑都敢开的人。外人都觉得我们两个性格互补,是绝配。这么一个老实男人怎么会染上艾滋病?
那天晚上,在老万支支吾吾的讲述中我才知道,老实人也有不老实的时候——十多年前,老万在工友的怂恿下体验了一盘红灯区的刺激。仅此一次,悔恨终身。如天打五雷轰,我曾经跟别人说,就算全世界男人都出轨了,老万绝不会越雷池半步。现在想想,说那些话真是赤裸裸的打脸!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巴掌、拳头落在他身上,他一声也不敢吭。
天亮之后,我去了医院。等待化验结果的过程很难熬。我是心存侥幸的,我这辈子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不会对我那么残忍。
事与愿违,我也被感染了。老万不敢看我,更不敢和我说话。说实话,我当时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也想过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一辈子安分守己,到头来得了这么个病,让我脸往哪儿搁,让我咋个面对亲戚朋友!
怕我出事,老万不得已把事情告诉了儿子。儿子开导我,哭着说自己不能没有妈,也不能没有爸,这个家不能散……看在儿子的份上,我逼着自己接受现实,到疾控中心建档,每天按时服药,和老万分居。
像我这么个以前特别喜欢热闹的人,现在特别害怕走亲访友。因为这个病,我每天都必须定时服药,一天都不能漏,人家问我你得了啥子病哦,咋个天天都在吃药,我都不晓得咋个回答。我的苦往哪儿说?又能跟谁说?我宁愿自己得的是癌症,人家来关心我,我还可以哭着告诉他们我得了癌症。但我得的是艾滋病,我怎么说得出口?问我怎么得的,我又咋个解释?这个病说出去丢人啊!
接受治疗3年了,我的身体状况还算可以,老万的情况也还好,我们还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我对他依然是恨!我说过,到死那天我也不会原谅他!
讲述者:C 男 峨眉山市人
年轻的时候,我在峨眉一家工厂上班。三班倒,有时候会连续加班,为了方便我经常会住厂里。我爱人当时在家照顾孩子,操持家务,她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这些杂事上,对夫妻间的事情没有太大兴趣。时间久了,我心里开始躁动。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很多地方兴起了歌舞厅,我们那里也开了好几家。一到晚上,灯红酒绿、莺歌燕舞艾滋病自述,热闹得不得了。同厂有几个耍得好的兄弟,一有机会就往歌舞厅里钻,邀约过我好几次,我都拒绝了。直到有一天,连续加班好几天没回家,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休息,我兴高采烈回家,一进门就被爱人劈头盖脸一顿骂,数落我钱没挣几个,人还不着家。那时年轻气盛,没等她数落完,扭头我就出去了。正好碰上那几个兄弟,非拉着我一起去耍,我就去了。开始就是正常的喝喝酒、跳跳舞,过了一会儿有个女的挨了过来,借着酒劲,我跟她去了里面的包房……
1998年,我下岗了。没多久我去了一个朋友开的歌舞厅,帮他搞管理。那时候我真的就是天天泡在歌舞厅里了。年轻时确实太放纵了,时间久了也觉得没意思,所以后来也慢慢收了心。
退休后我和老伴儿到乐山定居,帮儿子媳妇带娃娃。原以为这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没想到,报应来了。
2017年年底,我突然病了。先是查出来胃炎,连续很多天高烧,基本上每天下午和晚上都要发一次烧,三十八点几度,每次持续半小时左右。家里人把我送到医院检查,照片结果显示肺结核,还没等我从肺结核的检查结果里回过神来,一个更大的噩耗彻底把我击垮——HIV阳性。我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面对老伴和儿子的愤怒,羞愧得无地自容。
庆幸的是,老伴没事,这让我稍微好受一些。我很后悔,为自己年轻时的放纵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也许这就叫作“罪有应得”吧。
讲述者:D 男 五通桥区人
12月1日,这个原本和我毫无关系的日子,却在2018年的11月6日,让我与之联系在了一起。确诊两年多,上药两年多。我是男同,也是一位HIV病毒感染者。
我知道,说起同性恋,很多人不能接受,觉得这是变态,很恶心。我无力去改变别人的偏见,就像我无力改变自己的性取向一样。从我的出生到成长,说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当我情感萌动时,对身边的女孩毫无感觉,却对班上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有好感,总想靠近他,亲近他。
我不敢对任何人透露心声,更不敢对喜欢的男孩表白,我怕别人的白眼,更怕被大家的唾沫淹死。
进入大学之后,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接触并渐渐进入了“同志圈”。这是一个相对隐蔽的群体,大家通过交友软件先在线上交流,交流到了一定程度,觉得聊得来且彼此信任,才决定要不要在线下交往。当然,线上的朋友不局限于本地,全国各地都有,年龄也从十八九岁到五六十岁不等。
我先后交往了两个圈内的同性恋人,时间都不算长,因为性格或异地的原因,两段恋情最后都无疾而终。
大四上学期期末,快要放假时我突然想做HIV检测。其实也不是真的“突然”想起,之前我有过两次高危性行为,出于逃避和侥幸心理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偶然间在网上看到W市有志愿者可以进行免费保密检测,就根据联系方式约了时间。检测程序并不复杂,结果很快出来了——HIV阳性。虽然早已想象过可能会有这一天,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我却无法面对。
在学校我的成绩还算优异,曾经对未来有过十分美好的规划,我计划考研深造,然后在省城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领养一个孩子,简简单单地过一生。就像美丽的肥皂泡,在HIV检测为阳性的那一天,一切梦想都破灭了。
我放弃了考研,选择了沉沦。我想过自杀,但是最后又做不到。我是家里的独子,父母肯定无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回到老家看到父母的那一刻,我决定与残酷的现实妥协。在疾控中心登记,开始持续服药,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
很快,毕业的日子到了。我报考了一所公办学校的老师。笔试、面试,一路顺利,综合成绩排名第二。我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新生活,一纸体检报告单,重新把我扔回冰冷的现实。因为“体检不合格”,我被拒绝录取。
我现在经营一家网店,生意不好不坏吧,过得去就行。有时想想,就像一场梦。梦醒了,留下一地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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