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有媒体报道称,一名女士在一间快捷酒店入住后,意外地被床上隐蔽着的一小截钢丝刺伤臀部。尽管当时问题似乎不大,“摸着有一点红印”,并感到持续疼痛,可还是让她担心由此引发的艾滋病病毒感染恐艾,“于是她赶紧去了疾控中心,在医生建议下,开了阻断艾滋病毒的药,花了三千多块钱”。
读过这条新闻后,这位女士在被钢丝扎伤后出现对感染艾滋病毒的恐惧、担心,并有到疾控中心求助的行为,让我怀疑她将来有可能患上“恐艾症”。
说起恐艾症,全称是“艾滋病恐惧症”,是一种历史并不太长的精神障碍。它是随着上世纪八十年代人类认识了艾滋病(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AIDS)这样一种死亡率较高的疾病,以及相关知识传播后,部分人出现持久的恐惧或担心患上艾滋病,乃至怀疑自己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即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患上艾滋病。
有人将恐艾症定义为“艾滋病恐惧症是指对艾滋病的强烈恐惧,伴焦虑、抑郁、强迫、疑病等多种心理症状和行为异常的心理障碍。”但根据我所看过的一些“恐艾症”病例的表现来概括该病的定义,我认为这是一种既有典型强迫症表现恐艾,又有典型疑病症表现的精神障碍。患有该种精神障碍的患者的强迫症状中,有反复出现的以担心感染了艾滋病毒的强迫怀疑,也有以刻板重复方式就医、进行相关的实验室检查(如检测病毒抗体滴定度)或盲目接受艾滋病的治疗(包括使用所谓“阻断病毒药物”)这类强迫行为;他们的疑病症表现为,在开始怀疑感染艾滋病后,就不断刻板重复体验、核查自己身体出现的“似是而非”的艾滋病症状,即使在重复就诊、检验的结果否定了其患病的可能后,仍然不能消除其怀疑患病的疑虑或妄想。除了这些强迫和疑病症状,多数患者还常有较为突出的强迫性回避行为(compulsive avoidance),如不敢入住酒店、旅馆,不敢使用公共洗浴设施和厕所,不敢使用酒店和旅馆的寝具。如不得已入住酒店,他们往往要带齐自己的私人寝具和用品,而且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的。即使是可重复使用的物品,他们也倾向于在一次使用后抛弃。尽管多数病人也都知道,艾滋病的传播途径并非是由这样的皮肤接触而感染艾滋病病毒,但他们却不留余地、坚定不移地防范皮肤接触他们认为“不洁”或“可疑”被艾滋病病人接触过的物品。
认真而论,将该种精神障碍称为艾滋病恐惧症并不能准确反映其临床特征或本质,因为该病的核心特征并非恐惧,而是怀疑或坚信被感染了艾滋病。我认为将之称作“艾滋病疑病症”更合适。
基于以上认识,我对这些所谓“恐艾症”患者的治疗策略是按照强迫症和疑病症进行治疗。一方面,我会选择一种对强迫症有肯定疗效的“选择性血清素再摄取抑制剂”(SSRI)类抗抑郁药物足量足疗程治疗,并根据患者的具体病情和症状特征,针对性地进行心理治疗。而且,由于这些患者往往同时还存在着某些精神科“共病”(comorbidities),如双相障碍抑郁发作、强迫症、社交恐惧症、躯体形式障碍、人格解体障碍等,我也会选择其他针对其“共病”的治疗措施。
正如治疗强迫症和疑病症一直被认为属于精神科较为棘手的问题,治疗恐艾症也非易事。治疗困难主要体现在以下两方面:一是因为恐艾症病程多很漫长,即便是确诊后立刻给予有效的治疗,也很难在患者期望的治疗期奏效,更不能有“立竿见影”的速效。有些患者会因此丧失信心和治疗动力,放弃治疗,或转诊至其他医生处。二是因为这些患者往往有严重而根深蒂固的认知模式缺陷和相应的认知错误,对他们进行的各种心理治疗也极为困难,常会遇到较强的“阻抗”,以致会使治疗师有挫败感,进展也极其缓慢。尽管有困难,但若患者能够接受规范治疗,并能够坚持足够长时间,最终也是可以治愈的。
如此看来,恐艾症确实是一种兼具强迫和疑病症状的疑病症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