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临床实习生,去年在某大型教学医院实习,在感染科排科室的时候主动请缨去了HIV病房。
在轮转到感染科之前我在急诊,急诊是那种三班倒的作息。有天晚上我在跟老师出门诊,来了一个全身长疹子的男生,是由父母陪同的,男生主动和医生说了自己有HIV。我当时因为要考研,一般病人来了我都是躲在老师后面的小桌子偷偷看书,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抬头看了一眼,偏瘦,身上的疹子很显眼。后来医生趁病人去缴费,让我跑去和检验科那边的人说一声这个患者HIV要他们抽血的时候小心。
这是个小插曲,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在HIV病房又见到了他。这个时候他的疹子已经褪的差不多了。在这个病区我对他的印象不是很深,他属于那种中规中矩的病人,没过几天就出院了。
我们那个病区怕有些病人敏感,不是叫HIV病房,而是叫免疫力低下病区,门诊和病房在同一个地方。我们病区和结核病区就是上下层,和院内其他感染科病区分开管理。
有个男性病人当时病例是归我写的,我印象很是深刻,就称呼他为甲吧。每天早查房都会有护士和我们反应甲老是晚上跑出去然后大清早才回来,当时疫情防控还是很严的,尤其还是在这种大型教学医院,主治和他说了好几次不可以来回进出,他每次都是笑笑和我们说就是出去吃碗面,然后保证再也不出去了,结果总能趁护士不注意从后门偷溜走,最后没办法主治下了逐客令让他回家,他就厚着脸皮不走。
后来病人姐姐来了,我们和他反映了病人总是乱跑的情况,他姐姐当着我们的面数落了他一顿。并向我们保证他肯定不会再乱跑,后来甲趁他姐姐出去买饭跑到我们医生办公室,要求我们替他保密,他姐姐以为他只是得了个普通肺炎。
我当时其实也很奇怪,想着一个病区都是住着这种病人,家属居然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后来甲就出院了,出院的时候他的梅毒滴度很高,他是梅毒艾滋双阳,但他要求去掉出院小结上有关的这两个病史,这个是有保护隐私要求的,主治没办法只能一边给他改小结一边很严厉的对他说你现在梅毒滴度很高不可以和老婆同房,肯定会传染的!甲就是一贯的那种笑笑,说了句知道知道。
他走后主治就坐在椅子上叹气。
病区的好多人我到现在都印象深刻,下面两个就称呼为乙和丙吧。
乙和丙是一个病房的,乙是之前因为吸毒进了监狱,在监狱的时候查出来HIV,后续来我们这里治疗,他很爱和我们分享他的吸毒史,说什么一开始吸了什么,后来不够上瘾改成注射,他说他是个很注重卫生安全的人,买了一箱的注射器 ,据他所说,他应该是在一次聚众吸毒的时候不小心被同伴的针刺到了然后感染的,因为那个同伴那时候已经确诊HIV了,但他那时候嗨过头了,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丙的故事我不是很了解,只是有一次路过走廊,听见丙很大声的在和乙说,我刚刚去看了报告,你CD4一个我三个。我大为震惊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的病载和CD4数值,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以为CD4低于10就应该是那种奄奄一息的状态,但他们两个并不是,就和病区里的其他病人没什么两样,能吃能喝能走。
丁是个白头发老头,他怎么都不说是怎么感染的,病房里偶尔我们会讨论八卦,大多数病人怎么感染的其实我们都有数,据轮转的小姐姐说丁有三个儿子,但没一个愿意来接他出院,主治和他说了好几次让他家人接他,他都支支吾吾,可能是闭门羹吃多了,自己也不愿再麻烦别人。后来查房的时候主治就说你把电话打通我来讲。后来我们经常吐槽他儿子们真是不孝子。
A是这个病区里为数不多的女性,看上去是那种很老实的乡村妇女,她是由丈夫陪同的,这次来院好像是因为肺炎,她丈夫也是感染者,我们偶尔会揣测她是不是同妻。据我不完全统计,当时病区男女比例大概八二开,其中男性同性恋的占半数我估计是有的。
B是个三十多岁的男性,坐着轮椅来的,当时黄疸很严重艾滋病人自述,发着低烧,很虚弱的样子。我赶着写病历,跑去病房问他病史,他嘴上一直说好冷好冷,身体还不停战栗,我就跑去护士站问有没有多的被子给他,可惜这里的床上用品都是专人专用的并没有多的可以给他。后来温度就高了起来,我们看他烧的严重就问他有没有家属可以来照顾他,他一直说没事他一个人可以。问病史的时候知道了他之前一直在广东那边上班,已经确诊十多年了。来XX没多久也没什么朋友。
C是个只闻但未曾谋面的人物。听说是在楼上结核病房,当时查血发现了HIV感染,医生以为她知道病情就直接和她说了HIV的事,要她转来我们病区,结果她当场崩溃大哭表示毫不知情,说得了艾滋还活着干嘛,脸都丢光了,不治了,回家死了算了。这是医生们谈八卦的时候听来的,具体这个人我也没见过,应该是自己要求回家了。
D是个十三岁的小男孩,当时这个病人应该是我收的,但是那天中午我和一起实习的小伙伴商量了一下,我下午想回学校看书,让他帮我管管我的床位。(当时收新病人是按照床位来的,比如我管1-10,另一个实习生就管11-20这样)。见到这个小男孩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查房的时候他一直用被子盖着头,拒绝和我们交流,后来回到病房,我就问这个病人的情况,大家都在惋惜这么小的孩子就艾滋梅毒双阳,据小男孩自己的叙述是说手机聊天的时候认识的男性网友,把他骗了出去把他强奸了,我当时整个人就愣住了,这种我以为只存在狗血小说里的剧情发生在我身边。但后来好像口述又变了,说是和那个传染给他的男人不止发生了一次关系,具体是自己乱约还是被强迫到最后我也没搞清楚。
E是个外院转来急救的老头,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他儿子来办公室的时候明确表示,能救就救,救不了也不怪你们,大致意思就是做给村里人看看,已经来大医院走过一趟了,家里确实是尽力了。病人的妻子说是家里钱不多,如果三万以内能救回来就救,超出三万的话我们就不治了。大家都懂他们是什么意思。主治问了她一句,你是阳性么,她就笑笑说是的。那个笑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还有几个有点印象的病人下次再说吧
我实习待的其他病区的病人到现在都有印象的可能加起来都没有这个病区多
~~~~~~~~~~~~~我是一条分割线~~~~~~~~~~~~~
再说一下小男孩D吧,因为这个病人不是我收的,刚刚去找小伙伴了解了一下情况,小男孩应该是想报复家人,报复社会那种。。。。他一家四口,有个姐姐,属于那种爸妈都是在外地打工的留守儿童,小男孩学习成绩也不好,家里人就把他送去了偏远落后地区的一个武校。本身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想法就很意气用事,可能觉得家里面都对他不重视,又长期没有家人陪伴。觉得这个社会很无趣,就想着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家人,报复社会,找老男人约。可能他也不懂这些,没想着自己会染病,就是想做一些不被社会主流认可的事情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当然对外都是称自己是被骗的。
F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他儿子陪着来的,没有见过他的配偶。他儿子很关心他的身体状况,跑上跑下的,隔三差五会来办公室问我们患者情况如何,和丁的家属对比很明显。对于F我印象也不是很深。后续就是正常的拿了药出院了。
G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是那种稍微有点肉肉的挺可爱的男生,二十岁出头吧。父母陪同着来的。他的床布置的比较特殊,用了那种透明防护罩把床圈起来,防止人员进进出出的发生细菌感染。虽然是在免疫低下病房艾滋病人自述,但用这个防护罩的病人也就两三个。G看上去是那种乖乖的男孩,每次查房都会从床靠背上起来,坐的端端正正听医生讲话。他应该是个同性恋。
H是个怎么说呢,不是我们这里住院的病人,但给我的印象很深。某天中午大家在办公室休息,H进来就找主治医生,说是尖锐湿疣想动手术,他属于那种不用开口我就知道他是gay的类型,一开口就更不用说了,走路姿势属实很妩媚,但是人又是偏黑壮那一挂的,当时给我的冲击属实是不小。由于病区床位很紧张,都是要先排队,上一个患者出院有空床了再按顺序通知下一个,所以H当时也没能马上住院,回去等通知了。
I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也不是来住院的,是来开阻断药的,前一晚发生了高危性行为,越想越后怕,连夜找好医院从外地赶过来,他当时应该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状态,主治还劝他这个药副作用很大,费用也不是很便宜,要他想清楚是不是确实高危了,而且对方是不是携带者(治疗免费,但是阻断药是自费的)。他还是坚定要吃药,主治给他开了处方,安慰他72小时内服药都是有效的,你现在24小时都没过,吃上这个药基本就没什么问题。
J是个外地来我院治疗的病人,瘦瘦矮矮的,不太爱讲话,一个男性陪着来的,好像是他姐夫?我也记不太清。他是个签字一笔一划有点像小学生写字要把字写的很端正的那种人。他的入院小结我写了两次(虽然病例大致相同,我复制一下前面的再加点东西就行)隔两个礼拜就从外地过来检查一次,做个腰穿,看看有没有问题
K是个乳腺癌长期打化疗药的女性,和之前的那个女性不同,K看上去是那种比较爱打扮的人,下眼线纹的比较夸张,是由她的伴侣陪着来的,至于她的伴侣有无感染,我记不太得了。她不是我管的病人所以了解也不是很多。
L是个四五十岁的男性,是在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急匆匆跑来办住院的,他的儿子陪着来的。他右腋下长了一颗很大的瘤,约莫有七八厘米,后来活检出来好像是非霍奇金淋巴瘤,打了两天化疗药后那颗瘤迅速缩小,当时主任查房他还和我们说感觉很神奇,这么大的瘤子一下子就变小了。科学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这个回答到此应该就结束啦,希望大家都能热爱生活,珍惜当下!